“他在外面嗎？”正在自責的夏橙忽然聽見彭翰宏的聲音。

“他在葛老師的辦公室。”郭老師回答：“你不要多想，沒有人要求你做什麽。老師只是想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。現在你爸爸媽媽不在，你想不想見你親生父親完全看你自己的意思，如果你希望，老師可以陪著你一起見他。如果你想單獨見他也行。不論你怎麽選擇，老師都會站在你這邊的。”

彭翰宏看著郭老師，咬了咬嘴唇，說道：“老師你能陪我一起吧！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郭老師點頭。

夏橙見此，長舒了一口氣，說道：“我去叫韓先生。”說完起身離開。

彭翰宏彎下腰，雙手緊緊抓著褲子，眉頭擰在一起，嘴唇抿得發白。

“怎麽了？”郭老師關切地問：“不舒服嗎？”

彭翰宏搖頭。

“緊張嗎？”

彭翰宏依舊搖頭。

“你要是還沒做好準備，可以改天再見他。”

彭翰宏仍然搖頭。

郭老師看著一直搖頭的彭翰宏，也不知道他是否有聽進去自己說的話，默默嘆氣，不再言語。

郭老師和彭翰宏等了大概三分鐘，只是這三分鐘卻像是三個小時一樣漫長。辦公室裏的兩人都保持著沈默，唯有鐘表的“滴答”聲一下一下地催促著時間的流逝，周圍的氣氛莫名的壓抑。

“鐺鐺檔！”輕叩門扉的聲音過後是“吱呀”的開門聲。夏橙緩步走了進來，身後跟著滿臉是難以抑制的激動的韓雲雷。

韓雲雷顫抖著坐下，就像個第一次去女朋友家見家長的男孩兒，想要討好，卻又不知所措，難掩緊張。

半晌，目不轉睛地盯著兒子的韓雲雷才憋出一句話：“還好嗎？”也不知道他問的是什麽還好，是身體，生活，學習，亦或都有？

彭翰宏依舊保持著彎腰，抓著褲子的姿勢，沒有擡頭看韓雲雷，只是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。

見彭翰宏一副不冷不熱的表情，韓雲雷嘆氣，露出一個無奈地笑容說道：“這是我找到你之後，咱們第一次在沒有警察和你養父母的情況下見面。”

彭翰宏楞了一下，再次點頭，點頭的幅度比剛才大了一些。

“你害怕嗎？”韓雲雷問，臉上閃過一絲失落。

彭翰宏搖了搖頭。

“那為什麽不說話？”韓雲雷問。

彭翰宏沈默。

片刻，彭翰宏忽然開口：“你說過，不會再為難我爸媽了，對吧！你不會告他們，對吧？”

韓雲雷聞言，雙眼微微濕潤，他猛地眨了幾下眼，緩緩說道：“放心吧，我不會做讓你傷心的事。”

“謝謝。”彭翰宏輕聲說道。

韓雲雷輕輕吐了一口氣，似是自嘲，也似是無奈。

“對不起。”彭翰宏弱弱地說道：“我不是要故意躲著你，只是……只是……”

韓雲雷看著一臉愧疚，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想法，理屈詞窮一般的兒子，說道：“我知道。”

彭翰宏擡眼看著面前的男人，只見那男人堅定地看著自己的眼睛，無比肯定地點了點頭，嘴裏說道：“我理解。”

彭翰宏緊繃的身體微微放松，牙齒輕咬嘴唇，眼神裏帶著感激的意味。

韓雲雷靜靜地看著自己的兒子，眉毛，眼睛，鼻子，嘴巴，恨不得把兒子每一個毛孔的形態都印到自己的腦海裏。

“你長得很像你的媽媽。”韓雲雷忽然說道。

彭翰宏眉頭輕蹙：“她，在哪兒？”

“她在家裏，她自從你不見了之後，身體就不太好，你姥姥姥爺在照顧她。”韓雲雷回答。

彭翰宏沒有說話，只是眉頭皺成了一團。

“有機會你可以去看看她。她如果看到你，一定會非常高興，說不定身體就好了。”韓雲雷說道。

聞言，彭翰宏的眉頭皺得更緊了，帶動著整張臉都擰的像個包子似的。

郭老師看彭翰宏的神情痛苦，說道：“現在快放學了，我看今天就到這兒吧，以後還有機會，咱們下次再聊。”

見韓雲雷沒有反對，郭老師拉起彭翰宏，說道：“翰宏，你先回去收拾書包吧。”

彭翰宏站起身，有意無意地看向韓雲雷。

“翰宏。”韓雲雷突然說：“我也這樣叫你吧，雖然你本來不叫這個名字。”

彭翰宏眨了眨眼睛，重重地點了點頭。

“翰宏，再見。”韓雲雷輕輕揮手，臉上露出一個微笑。

“再見。”彭翰宏看著韓雲雷的眼睛，輕輕吐出了兩個字。

郭老師笑著沖韓雲雷點了點頭，領著彭翰宏向門外走去。

郭老師把彭翰宏送回到教室，看著他坐到自己的位置上，這才離去。

彭翰宏坐在課桌前，表情凝重，似是在思考著什麽重大事情。

不一會兒，郭老師回到教室，她已經將夏橙等人送走，回班級組織同學們放學。

放學鈴聲響起，歸心似箭的孩子們急急忙忙地收拾好自己的書包，如果不是老師在場，恨不得以百米沖刺的速度飛奔出教學樓，像脫韁的野馬一樣肆意狂奔。即使老師拼盡全力地維持著秩序，依舊無法避免亂哄哄的場面。

與大多數孩子不同，彭翰宏動作緩慢，最後走出教室，一步一步地向校門外走去。

“宏宏，宏宏。”一個身影伴隨著焦急的呼喊聲快速走來。

“你怎麽才出來呢？我等你半天了。你看這周圍都沒人了。”飽含著關心的埋怨一句接著一句。

從彭翰宏身上脫下沈重的書包背在自己身上，女人領著兒子踏上了回家的路。

路上，女人沒有像往日一樣詢問兒子學校裏發生的事，而是一臉心事重重的樣子，時不時左顧右盼，好似要去執行秘密任務的地下工作者。女人的警惕是最近一段時間形成的習慣，她並沒有刻意地要去尋找或躲避什麽。此刻，女人內心裏想的是之前那個律師和自己說的話。

也許是時候面對現實了。早在身邊的孩子來到自己家時，她就知道可能會有這麽一天，只是默默期盼著這一天永遠不要到來，但這一天終究是來了，來得這麽快。

“媽。”耳邊忽然響起了熟悉的呼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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